&esp;&esp;“他与小厮喝醉了,天黑前不会醒过来。院中婆子也偷溜出门找相好的去了。没人来你这屋,我如何点不得碳火。”
&esp;&esp;说是这么说,终归还是没点燃。
&esp;&esp;桑澜盖上火折子,一掌拍到少年桌上。
&esp;&esp;一转身,她倚在床榻边上,指尖划过寸寸被褥,水汽向上升腾,目光落在少年脚踝上的锁链:“你等的人几时来?三年了,连个影子都没瞧见,那人莫不是诓你。”
&esp;&esp;“你唤我一声姐姐,我也拿你当亲弟弟。两个杂碎欺你、辱你,你却拦着我,不让我对他们动手。我知你有苦衷,但是哪有姐姐能忍受自己的弟弟被那般折辱!”
&esp;&esp;见他不答话,桑澜缓和语气:“书呆子,别等了,跟我走吧。”
&esp;&esp;少年小口咬着冒着热气的包子,直到油纸包空了,他才开口:“阿兰姐姐,今日想学什么书?”
&esp;&esp;“不学了。”桑澜拿起箩筐,“有信要送吗?送给不回你信的人!”
&esp;&esp;少年摇头。
&esp;&esp;“那我走了。”桑澜推开窗户翻了出去,不忘走到正门,踹一脚上面的锁头。
&esp;&esp;皮包骨的手指握住火折子,少年杵着拐杖来到床前,铁链摩擦地砖的声音,刺耳,难听。
&esp;&esp;他抚上尚有余温的被褥,眸底闪过一丝盈光。
&esp;&esp;少年胸腔内的痒意终究战胜了理智,连连的咳嗽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,手中火折子是他心底最后的暖意。
&esp;&esp;姐姐,他要等的人快到了,就在这两日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桑澜一路从别院的墙头走到镖局,两三个镖师围着火炉说话,她将一个油纸包抛给年长的镖师:“赵伯,今天有回信吗?”
&esp;&esp;“老样子,没动静。”
&esp;&esp;“小萝卜呢?”
&esp;&esp;“我小闺女带王七他们出门走镖去了。阿兰姑娘,刚有兄弟回来说是京城来了人寻你,你看看要不要出去躲两天。”
&esp;&esp;“赵伯,谢啦。”
&esp;&esp;蓝色衣裙摆在墙头消失,桑澜转而来到医馆。
&esp;&esp;“阿兰姑娘,你来老夫的医馆作甚?莫不是又寻到什么好宝贝了?”顾医师搓了搓手心,一脸期待地望向掀帘而入的蓝衣少女。
&esp;&esp;上月中旬,阿兰姑娘不知从哪寻来一根百年人参,他只用二十两就买了下来,转手以两百两的价格卖给县里的贵人,他高兴地几宿没睡着,让老婆子好生念叨。
&esp;&esp;“这么冷的天,哪来的宝贝。老顾,我来买药。”
&esp;&esp;桑澜目光扫过桌上的一排药:“治风寒,症状是嗓子疼,爱咳嗽,四肢冰冷。这次照旧,我不要药包,要熬好的药汤和装药的罐子。”
&esp;&esp;顾医师一边写方子记录,一边问道:“这病人到底是姑娘什么人?今年入了冬,都染上几回风寒了。”
&esp;&esp;手上的动作一顿,抬头问她:“若是方便,带来医馆,老夫也能好好检查,是与不是?”
&esp;&esp;阿兰姑娘常带着半张猫脸面具,一身好武艺,养着一只贪嘴的三花肥猫。
&esp;&esp;玉溪镇往西有一条绵延百里的山脉,当地人称其为西山山脉,山中藏了不少的匪寨,若是想平安西行,需得请镖师。
&esp;&esp;三年前,赵
&esp;&esp;镖头带人回来时遇上山匪,不敌对方,而山匪不肯放他们过路,是阿兰姑娘出手相救,一行人才得以平安归来。
&esp;&esp;阿兰姑娘是医馆里的常客,总来买药。
&esp;&esp;医馆里若是没有她要的药,阿兰姑娘会拿着草药图纸上山找,一找一个准,颇有天赋。
&esp;&esp;顾医师想收她为徒,奈何阿兰姑娘一心向武,人家不学!
&esp;&esp;桑澜:“来不了,刘婆婆呢?”
&esp;&esp;顾医师:“回大儿子家拿饭去了。”
&esp;&esp;大雪停歇的功夫,桑澜提着药掀开草帘出了屋,迎面遇见刘婆婆崴脚跌坐在路中央,恰巧远处一列马队前后夹着马车疾驰而来,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。
&esp;&esp;她扔下药罐,疾步上前奋力抱起刘婆婆,转身躲过飞驰而过的马队。
&esp;&esp;马蹄声远去,桑澜扶起刘婆婆问道:“婆婆,你没事吧。”
&esp;&esp;刘婆婆从惊吓中回神,提着手中饭盒:“阿兰姑娘,我没事,我来给老头子送饭。”
&esp;&esp;“我扶您进去。”
&esp;&esp;顾医师见去而复返的阿兰姑娘搀扶着他家婆子,快步上前接过:“这是怎么了?”
&esp;&esp;“我从林儿那回来,给你带了饭。这天路滑…”刘婆婆一五一十地将方才之事讲了一遍,不忘感激阿兰姑娘的救命之恩。
&esp;&esp;桑澜摆了摆手:“举手之劳。老顾,药罐被我摔碎了,劳烦您替我重新熬药。”
&esp;&esp;刘婆婆拉着桑澜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,每每看到她的面具时,总是欲言又止。
&esp;&esp;思忖了许久,她还是开了口:“姑娘,别看我们这的医馆小,老顾的祖辈可是从皇宫里头出来的。
&esp;&esp;跌打扭伤,医治风寒都是小事,我们家老顾其实最擅长的是医治皮肤。不是老婆子吹牛,我这里原先有一块不太好看的胎记。”
&esp;&esp;她指了指自己的鬓角处:“只用了一年药,这胎记就没了。也是因为这,我爹娘才肯将我许配给他。”
&esp;&esp;顾医师老脸一红:“阿兰姑娘若是想治,老夫分文不收。”